香港粵語流行音樂從七十到九十年代發展.《獅子山下》帶出的本土意識
在香港的當年及今日,聽音樂成為我們生活不可缺少的娛樂。不知大家耳熟能詳的是哪一首「金曲」,無論是什麼年代出生的香港人,心中都會一首金曲。戰後出生的可能是廣東粵語曲「帝女花」及「鳳閣恩仇未了情」,還有歐西流行曲,國語歌等;到了六十年代的可能是「飛哥跌落坑渠」、「賭仔自嘆」、披頭四的流行曲;七十年代則是許冠傑、陳秋霞、羅文及泰廸羅賓等的廣東流行曲,到八十年代會是區瑞強、梅艷芳、達明一派等,到九十年代是王菲、陳奕迅等偶像派歌手的情歌。歌曲背後的歌詞正正反映著當時市民的生活、普及文化及社會現況,至於這四五十年間,香港社會曾否出現過與本土意識有關的粵語流行曲,可能每一個年代都有,但在七十到九十年代這二十多年間,當中可以取得多數香港人認同的相信可以有羅文的《獅子山下》,本文試表述《獅子山下》自1979年歌曲及電視劇播出後對香港社會的影響。
在七十年代,香港社會經濟急速發展,當時市民生活,男性在外工作,多數會是體力勞動工作;女性在家料理家務照顧子女之外,還需要為塑膠廠、製衣廠及鐘錶廠等的產品加工來幫補家計;子女還需要幫忙串膠花、剪線頭及「啤錶殼」等。居住方面,當時香港市民都會搭建木屋,讓自己與家人「有瓦遮頭」,或如「七十二家房客」般同租住幾百呎的大廈單位;他們只生活安穩及子女能透過教育改善生活。《獅子山下》電視劇及歌曲是講述香港市民的生活狀況,陳銘匡(2007)[1]認為「劇集與主題曲互相呼應,站在小市民(相對當時「大」殖民政府及利益集團)位置細訴苦樂參半與鄰里守望相助的生活,其後廿多年,社會環境已大不相同,每個聽者憑個人經驗,代入、想像及加以中介。對於不同年齡及社會地位的聽者,歌曲的意義有時是「懷舊」、有時是讚美自己一路走來的奮鬥精神,有時是鼓勵自己咬緊牙關的座右銘,有時是對香港過去的一種想像,有時是對香港現狀一種「理所當然」的表述」。
《獅子山下》的歌詞能作為一文字中介,透過歌曲、電視、電台、網絡等媒介,一再被名人、媒體及香港市民,能穿越時空的傳誦下去,黃霑(1979)[2]「我哋大家,用艱辛努力寫下那,不朽香江名句」。這是否我們代表香港市民的本土意識,還是從歌詞中我們論述香港社會改變而我們能切身的感受到,並產生集體認同。實在,從戰後到七十年代,不少香港市民及作曲填詞作家都由國內南下的人,他們一同經歷過「走難」、「韓戰」、「六七暴動」等,從過客到落地生根。他們都創作了不少有極高文化水平的歌曲,反映當時中國政局及香港個別族群生活的情況,但較少有刻劃香港市民本土集體文化的歌曲
為何只有《獅子山下》?從黄海榮、朱純儀、趙綺鈴等(2009)[3]引述余少華教授訪問「香港向來都是很有活力、很會『挪用』文化的地方。香港人很懂得抄襲其他地方的流行文化,而且抄襲得很「絕」,但不會持久,完全是徹頭徹尾的即食文化。同時香港也是一個雜交融合〔hybridized〕的地方,抄襲時都沒想到道德和版權的問題,也許會出現不明就裡的抄襲情況,但正因如此,這些「美麗的誤會」可以擦出新的火花,抄襲也變得有創意。」縱然有著十分有創意的「二次創作」如「飛哥跌落坑渠」、「輸完又黎賭過」及「賭仔自嘆」等,以及七八十年代許冠傑的描寫社會現況歌曲如「浪子心聲(1976)」、「半斤八兩(1976)」等;均論述當時香港各階層生活的渴求及現代化下的資本家與勞工間的不平情況,較欠缺一些能普遍地觸及香港集體情況並有鼓勵作用的歌曲及電視劇,在這些普及文化及媒體的大眾市場當中取得認同,即使於1997年後的金融風暴,2003年「沙士」後,王璐德(2006)[4]在傳染病肆虐、經濟蕭條及社會前景不明朗的陰霾下,《獅子山下》一曲能重新喚起「香港精神」,一直伴著我們渡過艱難歲月,引領著香港從貧窮落後走向繁榮豐盛的一股自強不息、不屈不撓,在艱難中打拼的信念。這反映了社會實況的歌曲及電視劇因此再能成為社會大眾的話題,重新反思香港的本土意識及核心價值。
其他當代歌曲又未能取而代之?到了八九十年代,香港經濟及社會有著相當穩定發展,正正就是因香港進入了資本主義的全球化空間,不少娛樂事業均以利益為本位,為歌手進行「偶像化」,以市場為主,主要以青年人的戀愛情歌作主導,沒有太大的意欲進行文化創作;黃湛森(2007)認為「大眾歌迷付出不算便宜的消費,去享受歌星偶像為自己提供官能刺激的年代裏,另一種完全與偶像崇拜背道而馳的娛樂卡拉OK,同時興起,在八十年代後期登陸香港。這真是時代的吊詭(paradox)。」創作人要就大眾的歌唱能力及水平去創作能符合市場的卡拉OK歌曲,從而歌詞亦要通俗易明;本土流行音樂於這「分眾」的時代,吳俊雄和張志偉[5]在《閱讀香港普及文化》一書論「潮流與文化身份」部份的《引言》說香港人在80年代中期,強調『感性消費』,人人追求別樹一幟的個人風格,開始嘗試擺脫劃一化消費,來顯示個人品味。」,與此同時,香港市民對現狀感到滿意,強調自由市場的各自消費,很快就會對現有事物有厭,讓潮流轉得很快,充滿著消費主義。同時反映著我們對社會生活的異化及身份模糊;加上香港進入了「1997年回歸.後過渡期」,香港市民對自己的身份及前景感到困惑,當中也出現了達明一派「今天應該很高興」、「馬路天使」及「今夜星光燦爛」等在九七的陰影之下,對香港出現了一種新的都市想像,而這些的歌曲雖有深度地表述當時的問題及期望,惟只起分眾的另類認同,未能於大眾市場建構出本土意識的整體性。
為何會認同《獅子山下》本土意識,先引用其歌詞[6]:「人生中有歡喜,難免亦常有淚;我哋大家,在獅子山下相遇上,總算是歡笑多於唏噓;人生不免崎嶇,難以絕無掛慮;既是同舟,在獅子山下且共濟,拋棄區分求共對。放開彼此心中矛盾,理想一起去追;同舟人,世相隨,無畏更無懼。同處海角天邊,攜手踏平崎嶇;我地大家,用艱辛努力寫下那,不朽香江名句。」雖說《獅子山下》是描述七十年代的普羅市民生活,歌詞中建構了香港人認同的鄰里間守望相助及奮發自強精神,其影響之深,鼓勵了不少香港市民一同面對及渡過當時的社會逆境,包括1973、1981及1987股災,1997及2007-2008金融危機及金融海嘯等。在歌舞昇平的時候我們卻遺忘了《獅子山下》,只見對未來的擔心或悲觀的期望,但受到高度經濟成長所建立的自豪及優越感,沈醉在全球化衍生的消費主義及分眾的社會型態,從粵語流行曲的發展發現香港一直欠缺獨有本土意識及地道文化,未能建構出獨有的香港音樂,只能進行中西融合,各取所需,活於中西文化間的縫隙中。
參考資料:
1.
黃湛森.2003年.香港大學博士論文。《粤語流行曲的發展與興衰:香港流行音樂硏究 (1949-1997)》.香港大學學術庫
2.
2007年11月11日.香港文化博物館,專題展覽館。《歌潮.汐韻-香港粵語流行曲的發展》。http://www.heritagemuseum.gov.hk/chi/exhibitions/exhibition_details.aspx?exid=117
3.
小童群益會.國情教育及交流計劃。獅子山下–歌詞http://library.skhhtcss.edu.hk/lib/webdata/Images/reading_plan/plan4_detail/plan4_reading_material/02-%C5%A5%BAq%B7Q%B0%EA%B1%A1/%B7%E0%A4l%A4s%A4U.pdf
4.
獅子山下.1979年。作曲:顧家輝.作詞:黃霑.編曲:顧家輝.主唱:羅文
5.
黄海榮、朱純儀、趙綺鈴、楊美儀(訪問/整理).2009年5月。《中國音樂的翅膀―余少華》.文化研究@嶺南.第十三期.2009年5月。
6.
陳銘匡.2007年9月。《從《獅子山下》到「許冠傑金曲」到《始終有你》-「香港人的歌」與「香港人」有什麼關係?》文化研究@嶺南.第七期.2007年9月。
7.
余少華.2001。《樂在顛錯中》.香港:牛津大學出版社。
8.
吳俊雄、張志偉(編).2001。《閲讀香港普及文化1970
- 2000》(香港:牛津大學出版社)
9.
黃志淙.2007。《流聲》.香港:香港特別行政區民政事務局,頁43。
11.
Silverstone (1999) “Why Study the Media?”,
London: Sage Production, 1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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